老秋离婚后,基本靠嫖娼解决问题。纵横嫖坛十余年,开始觉得无趣。敬业的小姐都贵,不敬业的和自撸也没什么区别。
后来世界开启了约炮机制,虽然请吃饭、看电影、送点小礼物、开房,总价和找小姐差不多,但是她们会偶尔给他带来被爱感和自信感,比纯粹的性要有意思。
后来约了几个女人,要么偷拿走他的钱包,要么提上裤子就报价,又开始让他感到无趣。
他曾经秉承一个理念,不和同事上床,不和朋友上床,不和哥们的老婆上床。
在见到小灵的那一瞬间,他觉得这个理念可能要被自己打破了。
小灵是公司新招的前台。20出头,小个子,白皮肤,空气刘海下面一双眼睛总是笑成月牙。最可贵的是她有滚圆的胸和滚圆的屁股,绝对的上层货。
有一天打卡机坏了,每个人都要在总台签到。老秋故意把自己名牌车钥匙“咚”一声放到她面前,慢慢签字,再潇洒地把钥匙拿走。
他并非意识不到自己的可笑,正是因为不能控制这浅薄,才让他感到害怕。雄性只有想征服雌性时才想展示自己的魅力,缓过劲儿来,他有一丁点懊恼。
晚上下班时,故意不看她那个方向。
小灵却叫住他:“秋哥,有您的快递。” 他应了一声,不得不走过去。 “什么东西?这么重?”小灵笑吟吟地问。 “书。” “什么书?”
老秋把包装撕开,是希区柯克的。
小灵忽然规规矩矩地站定:“啊,向大师致敬。”她认真地说:“我也喜欢希区柯克。”那样子像个小学生在升旗仪式上扬起脸。
老秋无法按耐那一瞬间的动心。 “我家里有很多珍藏的碟子,世面上买不到的,包括72年的《狂凶计》。” 她水灵灵的眸子里掠过惊喜。 “不过不轻易带出来,绝版了,你要看吗?到我家里去看。” 小灵腼腆地笑了一下,竟然说:“好。” 老秋狂喜。
什么时候下班?好,我等你一个小时。我到西门外面那家餐厅等你怎么样?请你吃牛排。
老秋走出去的时候,47岁的身子变得轻盈。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上手了。成就感打败了理性,他懒得去想日后如何。她会要什么结果吗?自己能给她带来什么?此刻他精虫上脑,反正人生都是些欲望——满足——麻烦/空虚——慢慢擦屁股,的过程。与其把精力花在那些势力风骚的锥子脸身上,不如花在又漂亮又温顺的小女孩身上。
一个小时后,小灵袅袅婷婷地踮着小碎步来了。看得出来她刚刚补过妆,嘴唇泛着玫瑰色的亮光。吃的东西已经点好,小灵乖巧无声地坐在那里切牛排,听老秋高谈阔论。时不时,她把目光投向窗外,像在消化这场文化盛宴。
老秋终于找到机会,试探性地问她:“你在看什么?不会是怕你对象看到我们吧?”
“没有没有,我没有男朋友……” “以前谈过吗?” “大学时谈过。” 老秋放下心来,他不喜欢为处女负责。
又接着开始一通高谈阔论。流氓不可怕,最怕流氓有文化。小灵用崇拜的目光告诉老秋,这些年他看过的书、装过的逼终于派上了用场。吃完饭,老秋带她去一家看上去很有品味、用冷门书籍堆砌成墙壁、其实也是为了赚钱的一家咖啡厅吹了一会儿牛逼,然后带她回家拿碟子。
“其实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,但是我知道我们的距离,所以一直很克制。”老秋一边开车一边诚恳地说。小灵低着头笑,不吭声。
“你呢?” “嗯?” “……你对我有什么感觉?” 小灵又笑。笑得他心里痒,生理起反应。
然后就像所有老土的桥段,他开始控诉他人生的孤独(营造气氛),感情的多舛(让对方圣母病入侵),生活压力大(为了防备她要钱)……到家了,他找出一双男士的新拖鞋给她,一再申明:“从来还没有女人来过,所以……凑合用一下吧。”小灵就穿着新拖鞋去参观他的书房。伶俐的小女孩像鱼游入死水,让池塘活泛起来。
书房有一个长沙发,老秋经常在那儿睡觉。小灵坐在椅子上,老秋就躺在沙发上,一面和她说话,一面用左脚挠右脚。
这种气氛下,小灵也越来越放松。
聊了一会儿,老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道:“忘了给你倒水了!”他站起来,去冰箱取饮料。折回来的时候,看到小灵正在翻他的相册。有全家福的相片,他的脸都是个洞。
“我儿子干的。” “那为什么还留着?”
他把饮料递给小灵的瞬间,将相册抢过来,像是伤疤被狠狠触动,他恶狠狠地将它们扔到一边。
小灵有点内疚:“对不起……” 老秋借机一把抱住她。 “没事……我只想抱抱你……”他声音哽咽。
小灵当然没法推开他。
抱着抱着,他的脸颊贴着她的脸颊,她躲避一下,第二下,没有再躲。他闭着眼睛找到了她的嘴唇,小女孩口气清甜,他捧着她的脸,用力吻下去。
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吻过多少女人。舌功了得。他手指翻飞,孔武有力中带着几许温柔。小灵抗拒了两下,就范。
沙发震动,一杯没动过的饮料,在书桌上荡漾着。
很快完事儿了,两人的“生命获得了极大的和谐”。
老秋没有办完事还留女人过夜的习惯。年纪大了睡眠不好,女人在身边翻身他就会睡不着。所以他决定送小灵回去。于是借口出去吃宵夜,地点选在离小灵家不远的夜市。小灵说:“那我回家睡。”天助他也。两人高高兴兴地出门。
“明天早上我要去给儿子报名,你帮我签一下到。”电梯里,老秋说。
小灵愣了一下。
电梯门开了,小灵先窜出去,没有保持她往常在公司里那样、只要和人同梯、就会摁着电梯门让所有人先出去的习惯。老秋也不适应了一下。
起了台风,风超大,好像试图撕裂着什么。
小灵上车后, 开始表达她的不高兴:“替签到如果查出来,人事会处分我。”
“多大点儿事儿啊?至于吗?”老秋不屑一顾地笑一声,其实他是对人事部。但是小灵却更加不高兴:“当然对你来说是小事。”
老秋接不上招儿,只得让步:“那好吧,明天我自己去请假。”请假很麻烦,要扣钱还要看领导脸色。他与领导不睦,很烦有事相求。其实这个时候他想听到她说,算了算了,为他冒一次险。但是她没有说,让他更不高兴的是,她也并没有因此就消气。好像他提出这个要求的理直气壮已经伤到她,再怎么做也已经无法挽回。而他,他才懒得挽回。床都上了,一点小忙她都不想帮,有意思吗。
到了吃宵夜的点儿,小灵想吃生蚝,老秋说:“前面一家蟹脚面做得绝了,我带你去吃那个。”小灵说:“我不吃。”口气生硬。
她以前不这样啊。以前那个笑吟吟、温温婉婉的姑娘去哪儿了?
于是他付了钱,自己踱步去买蟹脚面,小灵坐在小摊前等烤生蚝。等老秋回来,他惊呆了。两打生蚝,她已经一个人全部吃光了!是的,他没有看错,小灵一只也没有给他留!
老秋在那一瞬间想起自己的初心——绝不和认识的女人上床。他怎么能打破自设的规矩?他错了,他真的错了,两个人感情没有到达一定的积累就上了床,会马上开始展现最真实的自私,他认为她不但要保持过去的温柔可人,还必须更加友好,把他当成自己的男人;而她认为他要从此全心全意为她服务,她翻身成了主人。这两个内心超自我的人,都没办法适应关系的突然转变。
他们并没有强大到,上了个床就像握了个手那么若无其事。
性关系是一种颠覆性的关系。这两个白痴都低估了自己的幼稚。老秋烦躁地看着她,她并不比自己认识的那些小姐可爱。至少小姐明白自己的角色。
而小灵更烦躁地看着眼前的老男人,他并不比自己的那些同龄人宽厚温暖,至少她的同学追到了她,还知道持续地献几天殷勤。
吃完饭,两人在夜色中分道扬镳。
一生那么长,谁能不踩到屎。小灵气愤地想,以后绝不再犯这种二。
真是比嫖娼还无聊,老秋郁闷地想,这辈子再也不上认识的女人了,长成天仙也不上。
一夜情缘,虽然各自肉体都得到飞升,那又如何,世界上从此又多了一对仇人。